包括那个勇敢的老人在内,所有幸存者都惨遭官军的拳打脚踢。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变成了青紫色,手、脚、肋骨等处或多或少地全都带有骨折。更有甚者,其中两个年轻人还被横刀连捅带劈弄的鲜血淋漓,此刻已经是紧闭双眼气若游丝,眼看是救不回来了。
苏然帮助他们割开了绳结,还把自己外面那件皮袍脱了下来,给那位白发老人披在了身上。他还不惜使出扫堂腿的功夫,接连绊倒了三个冲上来捡漏的鸟铳手,强迫他们贡献出棉袄和肩膀,然后把幸存者们一个接一个地扶出这个屠杀场。给死者报仇固然重要,但要是因此耽误了对生者的治疗,那可就本末倒置了。
喊杀声渐渐远去,唯有火铳的射击声继续缭绕在空场。北风搅动灰色的硝烟,让这些雾团急不可耐地翻滚、膨胀,赤裸裸地表现出想要与乌云结合的欲望。遍地都是狼藉,随便往哪个方向走上两步,要么踩到依然温热的屠杀者,要么碰上已然僵硬的受害者。不久之后,他们将在同样的柴薪当中腾起同样的烈焰,不会给贪婪的太虚元力留下一点可用之材。
焦勇没进空场。他把三、四个人喊到身边,飞快地向这些弟兄下达命令。苏然听不清楚那边在说些什么,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焦勇应该是在交待打扫战场方面的事情。“打完之后,尽快清理尸体!”,“盐和草药多撒,别把寄生蛆虫引过来!”,以及最重要的,“死官兵身上都是宝贝,兵器和铠甲都得仔细回收!”
官造的火器永远比村里铁匠自锻的好,更何况还是中兵用的上品。这次伏击,义军至少能弄到十杆上好的长嘴鲁密铳,铁沿盾牌、上等札甲肯定也能凑出二十套,更别说现在正停旗杆旁边、除了驮马之外毫无损伤的那辆炮车。徐献举这个炮兵都督,总算能有第二个炮组使唤了。
官军拉过来的这门炮,是一尊五百斤的前装二将军炮。这种炮没有大将军那么笨重,一匹马就能拉动双轮炮车,而且对道路条件的要求也不高。替官军服务的时候,它是轰开刺史碑村围墙,害死上百无辜村民的凶器,但现在它已经正式归了义军,以后有的是立功赎罪的时候……
但义军必须清理完狐仙庙的最后抵抗,否则别说是拉炮车了,就连在空地上昂首挺胸走路都办不到。
那座小庙位于空场的西北角,新上的油漆都还没干。从匾额和对联的内容来看,庙里供奉的是所谓的九尾白狐仙,而且最近还刚刚现过世……/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然把腰深深弯下,堪堪躲过一发流弹。他现在更讨厌这种深深怪怪的东西,在他看来,就算真有什么九尾白狐,最多也就是一只比较有能耐的山精,何德何能享受全村人的供奉?刺史碑的人花费偌大力气,修起这么一座比土谷祠还气派的砖瓦小院,最后不但没能保佑任何一名村民,反被虎贲军的余孽占据,成了一块留到最后的硬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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