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百年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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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千上万的孩子还在非洲挨饿，你们却还要开展新的航天项目？全世界仍然有无数人每天的花销不足一美元，无数人正在忍受着极差的生活条件，被贫困所折磨，而改善他们的生活所需的只是NASA年预算的一点零头——可是你们，却说NASA花费的还不够，还要用众筹的方式开展火星殖民！德顿博士，请您这个天文学的权威人士解释一下，把我们的资源不计成本地往地球外洒到底有何意义？”

此刻，全球共有数百万人在网上实时观看这场世纪辩论。拉玛修女发言之后，镜头切换到泰勒·德顿博士的脸上。

德顿博士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和同龄的中年白人一样，他的脸上有不少皱纹，肌肤也稍嫌粗糙。看得出来，他并不擅长保养自己，就连两鬓的灰白颜色都让人一览无遗。然而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却实在不像个中年人。那双眼里流露出来的目光时而像少年一般热情，时而又充满了老年人的沉稳睿智。

当镜头切到德顿博士的脸上时，全球观众都看到了他眼里闪耀着的信心，以及微微翘起的嘴角。

“拉玛修女，我理解您的事业。帮助身陷困境的人们无疑是一项最值得尊敬也非常有意义的工作。然而在我看来您对于我的事业似乎有那么一点误解。航天事业并非遥不可及，其产生的影响也绝非可有可无——给您讲个真实的小故事吧。几百年前，欧洲大陆上散布着瘟疫，而德国某小镇上住着一位善良的伯爵，他经常用自己的财产帮助周围的居民度过难关。可是有一天，伯爵被一个奇怪的玩意迷住了。那玩意是玻璃磨成的镜片，能让人看到非常细微的小东西。因为痴迷于这种镜片，伯爵甚至把一个只会打磨镜片的怪人请到伯爵府里，资助这个怪人。镇上的居民们知道这件事后非常气愤，因为他们还在忍受瘟疫的折磨，伯爵却把钱花在全然无用的地方。”

德顿博士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对面辩论席上那个比自己大得多的老修女。她因为近年来的一系列慈善活动而广受赞誉，心地善良，眉目慈善，追随者无数，然而……

不管善良还是名气，都和远见卓识无关。

德顿博士故作神秘地一笑，继续道：“结果伯爵的爱好和那个怪人，创造了人类历史上一项全新的发明——显微镜。这项发明让人类真正认识到瘟疫的本质，给人类提供了战胜瘟疫的手段，造福了在那之后的全人类。其实早在数十年前，就有一位善良的修女用和您类似的观点，写信质询NASA的科学家，而那位科学家写信诉述了这个关于显微镜的故事。看您的表情显然并不知道那两封信，这么说来，修女这个职业只对善心这一项有要求，对学识并没什么要求……那么现在，我想请拉玛修女回答我，如果伯爵为了给镇民们买更多的面包而拒绝资助那个怪人，将会有多少本应得到拯救的人死于无知？现在，人类前进的方向摆在您面前，您是选择拯救一个部落的穷人，还是拯救全人类？”

拉玛修女怔了片刻，怒道：“你这是诡辩！难道说不发展航天就会害死全人类吗？”

德顿博士以毋庸置疑的态度点头道：“地球资源是有限的，不论再怎么节约，总有用尽的那一天。今天您有10个挪用航天经费的理由，明天就能举出100个。然而，只要航天事业取得了进展，这些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我之所以提出火星殖民计划，正是因为火星上有我们急需的许多种资源，能够大大缓解我们对于地球的压力。等我们殖民火星之后，太阳系内还有更多留给我们挖掘的宝藏，而在太阳系以外，无尽的宇宙正等待着我们！难道您还认为我们应该困守在地球上等待资源耗尽，慢慢灭亡么？”

拉玛修女一时有些无言以对，然而德顿博士却并没有就此打住。他只是喘了口气，就继续滔滔不绝……

“另外，就算不说大气层外面的宝藏——我猜您可能不太清楚，正是航天事业的发展带来卫星的广泛应用，才使得农业的进一步增产成为可能，无数人由此填饱了肚子。航天事业带来的技术进步造就了多少福利和经济发展，实在是一个太过宏大的课题，不过……”德顿博士忽然眨了眨眼，“拉玛修女，据我所知，五年前您的心脏出了问题，用上了心脏起搏器。而您使用的心脏起搏器的技术进步，正是来自NASA的双向遥感勘测系统。就算您不认同航天技术能拯救全人类，至少也该承认航天技术拯救了您。”

拉玛修女真的说不出话来了。她双手撑着桌面，身子慢慢往下滑。

“等一下，德顿博士，拉玛修女好像有点不适，请容许我暂时中断一下辩论。拉玛修女需要休息一下。”主持人突然插话。

德顿博士耸了耸肩，闭上嘴巴。

两个女性工作人员连忙上台把拉玛修女慢慢扶了下去。

等那个年迈的身影从演播厅里消失以后，德顿博士转头对主持人说道：“请容许我进一步阐明我的观点。虽然拉玛修女缺席，但并不妨碍我表达我的观点。”

“呃……”

主持人还在犹豫，德顿博士却径自讲了起来：“拉玛修女质疑了NASA的预算是否过多，但是在我看来很明显的是那点预算根本不够，这也是我脱离NASA的原因之一。众所周知，世界大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美国的军费却始终居高不下。在这里我不想指责军方是否夸大了战争的可能性，我只想说，相比于军费和其它各项公共开支，NASA是被严重忽视的——从今年的财政预算上就可以明白无误的看出这一点。如今，各主要发达国家的生活水平已经达到了人类历史上从未达到过的水平，正是最好的时机，然而各国政府却全都只关注眼前的一点利益，全然不顾远方灯塔的光芒！这就是为什么我组织了火星殖民项目，因为只有出于理想者和爱好者自发的组织，才能扛起航天事业的未来！”

主持人试图插嘴，却发现根本无法打断德顿博士满怀激情的演讲——原本是一场辩论，却变成了德顿博士的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