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刘钰也觉得照着以前那样实在不是办法,随着对外交流越来越多,要都是自己抓着,自己真要成“外相兼海军大臣”了。与其等着皇帝心里起芥蒂,不如现在就该放手的放手。
“国公,正好还有个事要交到你手里。南洋的巴达维亚,有个壮士前来,诉说巴城华人被欺压之事。此人也是个人物,有做大事之心。但这件事终究需要从长计议,是以巴城的天朝子民,还得靠外交部去解决。”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谋者无赫赫之名。这事最好还是在荷兰人动手之前,就压一压。不要等着荷兰人学西班牙人在吕宋搞屠杀之后,再遣书谴责。”
将连怀观的事与齐国公一说,又大致说了说巴达维亚的情况。
齐国公应该是朝中为数不多知道将来要对南洋动手的人,又是个在朝堂这种天下最肮脏的地方沉浸数十年的,一听便知道了刘钰的意思。
听完之后,齐国公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你倒是给我的这个外交部,找了许多活做。若不然,这事要么归福建节度使管,要么归礼政府那边管。你既抢到了手,我也正可以施展一下手脚。”
“但这事,也是个烫手的。若是我不接手,荷兰人真要是动手屠杀,礼政府多半会说以大局为重,出海之民远隔万里,作奸犯科,荷兰人处置也怨不得他们。”
“但我这个外交部若是接手了,真要是没控制住局面,荷兰人动手屠戮,我就要被参上一本,说我无视天朝海外子民云云。但我要控制住了局面,甚至主张开战,只怕又会有人说为海外遗民耗费钱粮百万,大为不值,不若用于河工、蠲免。”
“你又想在火中取粟,我也只能束手束脚。毕竟,你只考虑了一种可能。”
“可是,守常啊,你想没想另一种可能?我问你,若是荷兰人将爪哇的天朝海外之民皆遣送回来,天朝收是不收?”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刘钰问住了。
他照着历史上的惯性来思维,觉得无非就是屠杀和驱赶到安汶班达锡兰这两种可能。
可齐国公一提醒,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了。
心道是啊,形式变了,随着大顺开始涉足与他们的官方交涉,荷兰人真要是觉得那些种甘蔗的都是累赘了,很可能还会遣送回福建啊。
如果荷兰人这么办了,怎么处置?
吸了一口凉气,正思考间,齐国公笑道:“自是不能收的。福建,山多地少,本难养活太多人,这才出海。若是都回来,一无土地、二无生计,必要作乱。”
“况且,将来若经营南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要有移民不可。”
“有海外子民在爪哇,上有荷兰压迫,我等去,便是解民倒悬,王师撑腰;若无,攻下爪哇,又强迫从福建移民,那就成了暴虐之政,骨肉分离。”
“长远看,荷兰人要送他们回来,我们万万不可收。”
听齐国公如此态度,刘钰略微放心,点头道:“极是!极是!若是那些人不回来,咱们去便是解民倒悬。回来后,不说作乱,将来再迁徙过去,那又是另一个说法了。巴达维亚那等鬼地方,便是去西域伊犁、辽东,若是强制迁民都有万般怨言,不知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况于那等地方?”
齐国公笑道:“所以我说啊,你给我找个了烫手的麻烦。但这事也好解决,你需给我一个准信。威海的海军,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有七成把握全胜南洋的荷兰人?”
这一次齐国公既没问为何、又没问何以,是用一种全然信任的态度,只希望刘钰给出一个具体的时间。
刘钰想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
“三年。”
“三年?那好说了。”
听到三年这个时间,齐国公也是放心了。
“多了不敢说,三年时间我还是能磨过去的。当年和罗刹人谈判,你在黑龙江打仗,我在色楞格河扯淡,也是与罗刹人扯了一年。那这就没事了。”
“现在咱们捋一捋。荷兰人一共有三种可能。”
“其一,屠杀。”
“其二,迁之于安汶、锡兰。”
“其三,遣回福建。”
“是以,一定要保证第一种可能不会发生,第三种可能要靠外交扯皮,尽量争取第二种可能,是这个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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