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差矣。驻军要钱、军舰要钱、商船要钱。建货栈要钱、流水资金收货款要钱、修缮要塞要钱、堡垒维护要钱、镇压反抗要钱、控制垄断要钱、防备走私要钱、改变土地政策要钱……这可真不是坐地收钱那么简单,也绝对不是寻常人拿得起的。”
“这和对日贸易不一样。对日贸易,六七百万两的股本也就够了。因为日本人帮着咱们严查走私,而且也不需要控制各个群岛,只要在各处收了货送去就是。”
“经营南洋,真要是朝廷这边袖手,完全仿照英荷模式,没有个二三千万两的股本,肯定是不够的。”
二三千万两,几乎是大顺一年的国库收入。饶是李欗在海军那边也算是“见过世面”了,可听到这个数目,还是吓了一跳。
“这么多钱?”
“哈哈哈哈,殿下啊殿下,你还是没学会算账。我只问你,你说西域,至今为止,花了朝廷多少钱了?从当初打罗刹,就是为了西域的准噶尔部;再算上军改;算上当年出征运粮补给后勤;算上抚恤阵亡将士;算上移民;算上每年赏赐;在西域筑城;构建棱堡;安置火炮……不知不觉,西域也已经花了三四千万两白银了。只是并不是一次性拿出来的,很多又不算钱,是以不是那么吓人。”
给李欗稍微算了一笔账后,刘钰起身道:“正好,殿下随我去河口码头那边走走,去看看荷兰人的仓库,也好直观地感受到经营殖民地,得花多少钱。”
李欗应声起身,两人也不打仪仗,各带着几名亲随,出了总督府,绕开外面乱哄哄的人群,来到了码头旁的仓库。
巴达维亚作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首都”和总调度中转港,拥有东印度公司在亚洲最大的仓库和货栈。
这里气候潮湿,仓库储存也是门技术活。荷兰建筑师修建的仓库群,占地面积极大。
此时上面都已经被贴上了封条,外面还有士兵守卫。
因着大顺这边发动战争的时间,货船刚刚离开巴达维亚不久,仓库里堆积的香料、白糖、锡块、铜锭、瓷器、丝绸、大黄等东南亚或者东亚的货物不多。
但是,里面堆积着大量的呢绒、铁器、火药、钉子、葡萄酒等预备今年在东南亚或者大顺售卖的货物。
拿着清单稍稍算了一笔账,单单这些存货,就有将近300万两白银。
这还是波斯市场崩溃、日本市场被大顺独霸之后的情况。
当然,这300万两白银的货,只是毛价,扣除成本、运输,也就赚个稀饭钱,肯定是不够百分之十八的公司底线分红的。
看着这个规模堪比威海卫海军基地的后勤仓库规模的货栈,李欗对这种贸易所需要的本金,有了一个稍微直观一点的认识。
远处投降的荷兰堡垒和炮台上,那些修筑的砖石、安置的大炮,也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殿下自己在内心稍微算一笔账。想要管控从锡兰到摩鹿加群岛的漫长海岸,防备走私,甚至还要扩大统治。荷兰人留下的堡垒,都需要驻军;至少又需要三十条左右的护卫舰,用来缉私,重点抓葡萄牙人和英国人。”
“单单是这些投入,需要驻军8000,加上舰队、商船等水手;公司职员,会计,仓储管理员;收货人;货栈商馆卖货的……算一算,也得两万左右的员工。”
“就按照当兵的薪水来开,米算便宜点,枪与火药也都折到月饷里,三两半不过分吧?”
“单单是雇员,一年的开支,就得个120万两银子不止。”
“每年光开工资,就得开120万两银子,你觉得总资产需要多少?再加上那些货船、货栈之类的不动产……荷兰东印度公司,可以轻松欠下六七千万荷兰银盾的债,照样运转,总资产要到多少,才能背的起六七千万荷兰盾的负债?”
“这可真不是一家能凑出起来的钱。”
“我给陛下算了这笔账后,陛下也觉得,单吃定是吃不动。是以还是需要民间的股份加入。”
“否则,动国库的钱,却入内帑,那不又成了当年前明成祖下西洋之事了?”
“关键是,前明成祖时候,香料可以卖给国内。现在,香料在国内早就饱和了,荷兰人也向试图向咱们推销过胡椒等,可是卖不太动,也就那样了。还是得把东西,往欧洲卖啊。”
李欗并不知道刘钰要养荷兰金融资本当代理人的计划,闻言道:“既如此,明古鲁就有英国人。咱们和瑞典人也有合作。诸如丹麦、法国等国,在本朝亦有商馆,或是东印度公司。”
“今年的香料,似乎并不愁卖。荷兰人走了,卖给英国人、瑞典人、丹麦人,不也一样吗?”
这,正是刘钰最担心的事。
听李欗这么一说,刘钰赶忙道:“万万不可!宁可烧了、宁可收来之后扔海里,也绝对不能今年就卖给瑞典人、英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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