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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七章 一分钱难倒天子(一)

作者:望舒慕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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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存在着这样那样的误解,可终究目的是一致的。

谈判的过程虽然漫长,可最终总能说到一起去。

46年即将结束的时候,大顺与荷兰的谈判渐渐告一段落。荷兰退出战争导致的汉诺威南部门户大开的局面,也让英国不得不加紧了和谈的步骤。

看起来,欧洲的战乱要暂时告一段落了。在阿姆斯特丹的齐国公摩拳擦掌,准备代表大顺,第一次参加欧洲战争结束后的正式和谈,即便这一次不是主角,可终究有了说话的机会。

齐国公这次参加战后和谈,也知道大顺不是主角,也不是执牛耳的盟主,故而主要就办三件事。

对英施压,迫使英国归还印度于法国、以拒绝西洋参贸易来迫使英国放弃路易斯堡。使得北美十三州开始离心离德。

组建武装中立同盟。

以及,扯淡。

所谓扯淡,就是做《反海盗公约》、《反私掠船制度》、《反奴隶公约》的发起人。

为什么说是扯淡?因为这就和后世参加《销毁核武器公约》的国家,就他妈没有一个有核国家一样。

这次能加入《反海盗公约》、《反私掠船制度》,做发起国和缔约国的,除了大顺,便是奥地利、普鲁士、俄罗斯或者那些连出海口都特么没有的神罗小国,自己根本就没有。

而哪怕是和大顺关系一直不错的法国,都绝对不会成为缔约国的。更别提英国等海洋大国了。

这和一群太监发起《禁女色公约》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特殊的,就是大顺特殊的贸易顺差情况,使得大顺对海盗深恶痛绝。任何海盗,都是对大顺出口贸易的影响。

而大顺搞私掠船,就俩结果:

或者,劫广东省的船,逼着商船从江苏省出海。

或者,如明末那般,走马尼拉的,被逼着走巴达维亚。

而这两种情况,对大顺都毫无意义。南洋都称内海了,英法搞私掠都是在公海搞,没听说法国给塞纳河上发个私掠许可证、也没听说英国给泰晤士河发个私掠许可证。

但这种扯淡,今天算扯淡,百年之后,那意义或可就大不相同了。

齐国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大展身手,图的就是这个刘钰说的“百年后青史扬名,凡提及废奴、反海盗公约便不得不提岳丈您的名字”的机会。

…………

于此同时,遥远的东方。

在北部奔行了数月的信使,来到京城的时候,得知皇帝已经南巡。

鲸海侯刘钰,因南洋战事,加封兴国公,亦随行御驾。

信使又匆匆南下,追到江苏,得知皇帝一行前日刚祭了河神,在渡口过了黄河,如今已在黄河南岸。

后世的人很难将江苏省淮安市和黄河联系在一起,可这时候黄河偏偏就是这么流的。

黄河南岸,皇帝与一众王公大臣,正在此时江苏的重镇清口,视察闸门。

“前朝潘季驯言:清口乃黄淮交会之所,运道必经之处,稍有浅阻,便非利涉。但欲其通利,须令全淮之水尽由此出,则力能敌黄,不能沙垫。偶遇黄水先发,淮水尚微,河沙逆上,不免浅阻。然黄退淮行,深复如故,不为害也。”

“以淮河水入洪泽湖,洪泽湖水清。”

“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以,理论上,只要将洪泽湖不断加高,比黄河高,以洪泽湖的清水冲刷黄河的泥沙,束水冲砂,就能保证河道通畅,也可防止黄河不断淤积。”

“只是……”

许多年前,江苏节度使就曾上书,支持废漕改海方案。当时也提出了很多现实的问题,皇帝虽然当时并未同意,但也派出了支持废漕改海方案的人去考察。

如今南巡至清口,许多年前埋下的人,当着随行的王公大臣、河道官员、江南官员的面,朝花夕拾。

皇帝听到“只是”二字,只道:“古人云,不可讳疾忌医。你只管说,天灾之事,黄河水患,三五年一次,万民流离。这有什么可避讳的?”

那个跪在那里奏报的懂水利的官员得了皇帝的金口,便道:“只是,这么下去,实不是办法。”

“前朝时候,要保前朝皇陵,纵然蓄水,却也不能太高,否则就要把前朝皇陵淹了。”

“本朝无此顾忌,不断加高洪泽湖的水位。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黄河每年都在淤积增高,洪泽湖的水位也只得不断提高。”

“否则,就不是清水冲黄沙了,而是浊水入洪泽了。”

这是个简单的水往低处流的道理,想要冲黄河的淤泥,就得加高洪泽湖的水位。

大顺的祖陵不在这儿,反正黄河淹不到米脂。

所以没什么顾忌,提高水位淹了就是。虽然为了数百万百姓淹了前朝皇陵挺不讲究的,但把人家祖坟扒了换地方,似乎也不太好……

可饶是如此,黄河早已是地上河,洪泽湖需要继续加高才行。看谁高的快呗。

如今,洪泽湖、从淮安往下的黄河,全都是高于地上。一旦要是发一场大水,绝对是百万灾民级的灾难。

而且,既然要蓄淮河的清水,洪泽湖又着实没有黄河长高的快,憋在洪泽湖里的淮河水,从哪入海呢?

那水利官员又道:“凡治水,总有先后顺序。轻重缓急。”

“以前朝,保漕运、保祖陵为先,而后万民。”

“至于本朝,虽无保祖陵之虞,奈何漕运依旧在黄淮万民之前。”

“保漕运,不保百姓;保京城,不保黄淮。此非王道!”

这话,说的就有些大胆且难听,随侍皇帝的刘钰赶忙出来圆场,昧着良心道:“理虽如此,却有大有小。”

“漕粮乃京城命脉、驻军征战之所需。若漕运断,京城乱、驻军乱,祸乱之百姓,何止百万?”

“何止百万之大祸,与黄淮百万百姓之小祸,也就只能保大舍小,苦一苦黄淮的百姓了。”

那水利官员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的有些难听,等于是直接抽皇帝的嘴巴子,见刘钰出来打圆场,也只能附和。

皇帝叹了口气,并没有斥责,也知道刘钰昧着良心打圆场既是为了这个敢说话的官员,也算是保住了朝廷的一点脸面。

遂与那官员道:“兴国公所言,不无道理。朝廷亦有难处。你既有见识,便只管说,不需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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