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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为李欗想要“创造这个条件”。
所以也注定了,这种基建道路的修筑,资本并不肯来。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
既是要“创造”这个条件。
那么,显然,这个条件还并不具备,否则为什么要创造呢?
既是这个条件并不具备,所以铁路途经的肯定于此时都算是“蛮荒之地”,即便不算,那也肯定是人口稀少、交通不便。
所以,短期之内,无利可图。
而等着创造了这个条件后,十年二十年后大抵是有利可图的。
但,一般来说,资本又不会主动谋划十年二十年后的事。
所以,大顺修路搞基建的问题,就变得非常麻烦。
比如说。
刘钰重整当初吴王的运盐河、亦或者从武夷山连接闽江的运河等等,这些倒是真不缺资本。因为有利可图,商人当然愿意投资,回报率总的来说是不低的。
而这些地方,说白了,你就是把铁路、运河建起来一堆,仍旧解决不了大顺最大的问题,也即是无法解决百姓迁徙到伊犁、黑龙江畔的问题。
也即是说,从整个国家的层面。
需要基建的地方,筹不到社会资本。
很容易筹到社会资本的地方,又……倒不是说没用,而是说站在大顺这个国家的层面来看,意义不很巨大。
理想化来说,最好是如修大运河一样,以国家财政和劳役来解决。如果能变革税制,搞募役法,以钱雇役,那自然最好。
但实际上这也并不现实。
现在大顺朝廷的财政收入,比起二三十年前,算上内帑什么的,肯定是高许多。
但同样的,大顺的财政支出,也水涨船高。而且,很多财政支出是不能砍的。
比如说,海军、水手退役注册补贴金、服役期满去南大洋授田、海外驻军、印度驻军、对印的征服等等。
此外,还有个修黄河的大头支出。挖河道,固然说移民迁徙什么的才是真正的难题,但也不是说解决了移民迁徙什么的,挖河道就不用花钱了。
不需要“创造”那种条件的地方,靠无形之手,可以解决问题——无所谓重复建设、无序发展什么的,英国运河铁路问题,就是这么无序重复搞的,有人破产有人赚就是了。暂时这种资本主义的周期性问题,还不至于在大顺带来大麻烦。
而必须要“创造”那种条件的地方,靠无形之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已经有条件的地方,又不是大顺真正头疼的地方;没条件的地方,才是李欗需要琢磨着创造条件,让资本抓人过去垦殖的地方。
哪怕说,这个资本的持有者是朝廷自己、哪怕说搞迁徙过去继续小农家庭农场。
但运输问题不解决,在帝国已经到了前蒸汽时代的扩张极限的状态下,连征税都是个问题,也就根本不可能完成移民——垦殖——征税——再移民的循环。
说到底。
大顺走到这一步。
扶桑西海岸皆是华人之土,是一回事。
九州之内的百姓,迅速迁徙,解决人均土地已经到崩溃边缘的问题,又是另一回事。
前者真的很简单。
有西海岸的黄金、有澳洲的黄金、还有这些年已经迁徙过去的人口、以及大顺打赢了一战把“海洋边疆”划到了好望角的现实。
实质上,华人在澳洲和北美,已经拥有了人口优势。
北美东海岸的新教徒,被法国人和印第安人,堵在了阿拉巴契亚山以东。那是唯一能和大顺的北美移民竞争的人口数量,而他们被堵在阿拉巴契亚山以东,短时间内华人在北美全无压力。
澳洲更不用提。
所以,皆是华人之土这件事,以百年、二百年的视角来看,现在实际上已经做完了。
但是,后者不一样。
后者,需要剧烈的、超大规模的迁徙。要保证每年迁徙的人口数量,要达百万之众,才有可能略微解决一下人地矛盾的问题。
否则,到时候完成转型,那绝对是剧痛无比的。
最简化来说。
是以中原九州这个国家实体为考虑?
还是以血缘上的华人同族为考虑?
再简化点。
如果按照前者的思路,那么,湖南、湖北、河南、陕西、甘肃、江西等等这些不可能获得这场“海洋时代殖民之利”的人,是不是人?
需不需要考虑他们将来必然要面临的苦难?
如果不是,或者说,不需要考虑他们。
那,其实大顺走到这一步,已经无所谓了。
爱咋咋地,折腾死也行、慢慢等死也罢,刘钰已经拿到了大航海时代的最后红利、完成了对所谓“新世界”的最后瓜分,华人已经可以在将来的环太平洋地区拿到绝对的优势。
但如果是,或者说,也要考虑他们。
那么,就必须还要继续折腾。
而且,显然,刘钰已经折腾不动了,得找一个还能继续折腾下去的人,接好这最后一棒。
老马说:【新时代,在破除了一切过去事物的迷信之前,是无法开启的】
历史上,满清在这件事上,做的“挺好”——彻底破除了广大人民群众对帝制的迷信,并且因为它身上的异族属性、以及不干人事的腌臜,使得破除的过程大为加速。
当然,缺陷也有。那就是留下了诸如“若是本族皇帝”的一些幻想,不过这种幻想问题不大,在传统帝制的“迷信”被满清的不干人事彻底破除之后,倒也不可能倒退回去了。
现在嘛,大顺确实需要一个人,来接好这一棒,来完成破除旧事物的历史行程。
并且,这一棒,一定还要站在一个“干人事、关注小农”的角度,至少得假装如此。最终泡沫碎裂的时候,才能让广大的人民群众,彻底破除对圣君、好皇帝的幻想。
如《斯捷潘·拉辛》里的那番话:“是的,我有罪,我承认我有罪。但我的罪,不是因为造反。我的罪,源于我是个傻、哔,居然相信有好皇帝,居然以为换个仁慈的皇帝就好了!”
当然,大顺现在要在刘钰走后,完成这个历史行程的人,除了要破除这些对旧事物的迷信外,还得完成早期转型和工业的快速发展,尤其是最好把蒸汽时代的重工业底子打好。
双重使命嘛。
显然,现在看来,李欗距离这个“背传统帝制最后一口大黑锅的最佳人选”,倒是诸皇子里,就经济和政策思路上,最接近的一个。
太子不大行。
倒不是说仅仅因为楚地激进政策那件事。
而是因为刘钰和太子之前深谈,发现太子真的连哪怕歪经的方法论的皮毛,都没摸到。
比如说,修路问题。
太子不是说不支持修路,也不是说不支持航运什么的。
相反,就太子在楚地的激进的改革来看,太子也并不反对支持基础建设和运输效率的提升。
但思路,和李欗完全不是一回事。
李欗的思路很清晰,就是跟着刘钰的节奏,逆练老马的学问——剩余价值不是从流通中产生的,但是它在流通中实现。现在阻碍大顺已经拥有的那些可开垦的荒地,具备产生剩余价值的条件,最大的欠缺就是解决流通问题。而若能解决流通问题,即可具备实现剩余价值的条件,也就可以促使资本前往,以剩余价值为诱惑,迅速让大顺的成百上千万的“相对过剩的人口”,成为资本主义体系中的“工资劳动者”。
而要解决“流通”的问题,就需要搞基建、搞运输业。
要搞基建、运输业,就得发展重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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