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租界四马路福祥里73号原本是一座三层住宅楼,被人买下后改建成了旅馆,专做从外地来沪的商人生意,在附近颇有些名气。
这天一早,两个女服务员收拾完退房客人的房间,坐在一楼登记台后嗑着瓜子,说起了某个房间客人带着陌生女子入内的八卦事。
“劳烦,请开间房,要一楼。”
正说着,从门外走入一个身穿深灰色哔叽长衫,头上戴着黑色呢帽,行色匆匆的中年人,对方进来后说着略带外地口音的沪上话。
服务员见多了这种客人,走南闯北的商人嘛,在家乡的时间还没有在沪上停留的时间长,很多东西变了,那一口乡音却很难改变。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此人没有携带任何行李,连日常洗漱的用具都无,旅馆只提供热水,这样怎么住宿,不过这跟她们没有关系。
赚钱,管那么多干什么。。
其中一个服务员从挂满钥匙的墙上随意挑出一串扔了过去:“107号房,单人客房每天八角,先生先给一元,明日若退房找回给您。
咱们这也可以点饭菜,隔壁的淮扬菜馆晚上九点之前不封灶,味道不错、价格不贵,您要是不放心,出去左拐有其它几家小馆子。”
又指着柜台上的登记簿:“按照租界和国府的规定,所有人入住前都要进行身份登记,以防坏人混入城内,万一出事可以寻迹追踪。”
说完,她便坐回去继续参与新一轮的聊天,完全没有检查证件和代为填写的打算,她们又不是巡捕,说那句纯粹是应付任务罢了。
总不能因为不登记就不让人家住了,旅馆不在乎来住宿的是什么人,哪怕是山里的土匪,湖里的水盗,只要给足房钱那就是客人。
中年人没有跟服务员做过多的交流,低下头以最快的速度做了身份登记,然后丢出一块大洋,拿起钥匙顺着过道走向了客房区域。
见对方走了, 服务员瞄了一眼登记簿内容, 姓名龚自在, 年龄34岁,籍贯是东北,来地是金陵, 职业写的是做电器买卖的生意人。
编得倒是不离谱,以往有白胡子老头将资料写成妙龄少女, 又或是十几岁的孩子变成光旭年间生人, 这让巡捕房看见又是麻烦事。
服务员看完也就忘了这事, 每天来来往往的客人这么多,没必要关心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但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后悔这么想。
“101, 105....107。”
老龚数着房号走到客房, 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压着脚步在对面和隔壁门口听了听, 几分钟后确定里面暂时没人, 这才用钥匙开了门。
房间内的陈设非常简单, 一张放着几床棉被的木床,一个脸盆架, 两个热水瓶,向阳的窗户正对着外面的主干道,视线一览无余。
他转了一圈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此地的地理位置不错,有人接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 遇到危险直接破窗而出就能逃向其它地方。
荣华富贵重要。
命更重要。
老龚把窗户开了一半,在窗前点燃了一根烟, 没做任何多余动作,就这么站在那里将烟抽完, 随后摁灭了烟头,顺手关掉了窗户。
想要活命就得多动脑子,那位徐处长无非是想坐山观虎斗,在没有锁定沪上中央局的重要人物之前,一个叛徒的死活没人会在乎。
所以特工总部的人,肯定会躲在远处,刚刚的动作足以让对方确定自己的房间, 到时支援早一秒钟到达,或许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清晨孀妇夜不眠,绣枕锦被半幅闲~”
老龚仰面躺在床上,嘴里哼着不清不楚的关东落子, 满脑子都是将来花天酒地的生活,加上一晚上没睡,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他睡得舒坦,外围监控的骆马忙的够呛,这里毕竟不是国府直接管辖的范围,很多事情做起来比较麻烦,比如监视点就很难建立。
在租界想要借房子,什么证件都不如钞票有用,就这样还得看房主的心情,遇到好说话的拿钱走人,遇到不好说话的理都不理人。
为了在宝记旅馆周围找到一个合适的点,他是费劲了心思,最终连说带吓的将一户人家弄走,迅速架设起电话线路以及观测设备。
“来个人观察路口。”
“你带人盯着后门。”
乱哄哄的监视点之中,骆马指手划脚地分配着任务, 力求不放过一个细节,看得一旁的徐恩增连连点头, 做工作就是要这样细致。
见上司心情不错, 石振美趁机汇报:“报告,按照您的命令,我已经嘱咐大家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举妄动, 全力盯住可疑人员。”
“恩,这点要记牢了,在没有找到眼线之前,坚决能不在租界的地盘上抓人,鬼知道巡捕房、工部局和公董会里有多少地下党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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