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索性也直接道:“是又如何?”
凤娣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打从嫁给少卿那天开始,凤娣就怕这一天的到来,终究还是来了。
皇上瞧了她两眼道:“你余家如今有多少铺子?”
凤娣一愣:“二百三十九家铺子。”皇上又问:“这二百三十九家铺子,一月的进项是多少?”凤娣有些难色。皇上道:“即便一个月只一千两,一年十二个月,就是一万两千两,二百三十九家铺子是多少银子,你自己算算,更何况,庆福堂的铺子一月的利润何止一千,以余家今日的财力,若这个位子上的人是别人,你以为会放过你余家这头肥羊吗 。”
说着轻描淡写的道:“朕还听说,武林盟主冷炎是你的义兄,即便朝堂跟江湖历来两不相涉,却也并不是毫无交集,你觉得,这把椅子若不是老九的,旁人能安心吗,岂不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眠。”
凤娣何尝不知道这些,早在当初她就想过这个问题,可当初她以为凭借姐夫的医术,治好太子不算太难的事儿,可如今这都三年了,也没治好,她前儿还问过姐夫,姐夫说,太子本来先天就有些弱,后又中了乌头毒,损了根本,恐此生都难有子嗣。
而少卿如今掌着内务府兼管户部,手里那些生意,加上余家的庆福堂,说掌控了大齐的经济命脉真是毫不夸张,即便不是太子登基,谁登上那把龙椅,自己跟少卿都是眼中钉。
凤娣明白这些的,可明白归明白,在她心里还是下意识抵触,皇上站起来道:“余凤娣,如果你不是朕的儿媳,会做什么?”
凤娣几乎立刻就道:“做生意,开药号。”
皇上点点头:“朕记得你余家祖训是济世救人忠厚传家,而你开的药号再多,也不可能救了天下所有的老百姓,唯有圣君才能救得这天下亿万黎民,这才是真正的济世,有句话叫知子莫若父,朕生的这九个皇子,谁是什么材料,没有人比朕更清楚,老二不说了,剩下的几个便有聪明的,比之老九也差之太多,老九有手段,有才德,更有你这样的王妃,试问还有谁比老九更适合的。”
凤娣愕然:“我”
皇上点点头:“怎么,朕说错了不成?”
凤娣道:“儿臣不敢。”
皇上挥挥手:“你也别在朕跟前装样,朕是看不惯你某些行事,可朕也不是昏君,朕的眼睛亮着呢,你庆福堂这二百三十九家药号医馆可不是平白开的,遍布我大齐的疆土,朕有时候想,那些边远疆民,或许不知道朕这个皇上是谁,却知道你余家的庆福堂,知道你这个余家的大公子,朕可听说,底下的老百姓私下里说你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凤娣听了,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儿臣不过开了几间药号,下头百姓胡乱说的,儿臣如何当得起。”
皇上道:“你庆福堂可不止二百三十九家药号,全国的善堂,大都是你庆福堂出资兴建,灾年施粥,荒年送粮,若遇瘟疫,你余家的药更不知救了多少百姓的命,老百姓哪会管皇上是谁,他们只认谁让他们活了命,谁在困苦中伸手拉了他们一把,他们就认谁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此乃人之常情,朕又没说治罪,你倒先怕上来了。”
凤娣额头直冒冷汗,心说,能不怕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己的名声都快越过皇上去了,从哪儿说这也不是好事啊,这事儿还得圆过去方好。
想到此,开口道:“儿臣也并非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只不过儿臣记得父皇垂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皇上挑挑眉:“此话怎讲?”
凤娣道:“余家的庆福堂不过偏安冀州府的一个小小药号,若不是老百姓,根本没有庆福堂,如今,庆福堂开了这么多药号,从百姓手里赚来的银子,再用在老百姓身上也应该,如此循环往复,方能长久,更何况,父皇治下清明,我大齐盛世中兴,才有今日的庆福堂,要说活菩萨该是父皇。”
皇上笑了起来,指着她道:“你这张嘴倒是能说,行了,起来吧,再跪下去,回头老九知道,以为朕苛待他的宝贝媳妇儿,混劲儿上来跟朕闹起来,朕可消受不住。”
虽事实如此,皇上这么点出来,凤娣仍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若抛了君主,皇上是她的公公,凤娣站起来,皇上叹口气道:“朕今儿把心里话都撂给你了,于公于私你自己斟酌。”
凤娣道:“太子爷仁厚&……”后面的话却不好再说下去,皇上道:“仁厚之君与老百姓来说是祸不是福,说了这么半日,朕乏了,你去吧。”
凤娣忙告退,出了御书房,凤娣不禁问刘长泉:“皇上的身子……”
刘长泉心里明白,这位那是板上钉钉的主子了,皇上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瞒的,不禁叹了口气道:“不瞒九王妃,皇上这些日子都不大好呢,今儿算精神最好的一日了,这才召了您进宫。”
凤娣暗道,莫非师傅跟姐夫都瞒着自己,想想也是,师傅跟姐夫都是朝廷命官,哪能把皇上的病情随便说与自己,这可是灭门的罪过,更何况,自己的身份还是九王妃,怪不得刚瞧着皇上的状态有些不对。
凤娣从宫里出来,还在想皇上的话,她是女人,想要彼此忠诚的婚姻,想要两心如一的爱情,想要和美的家庭,这无可厚非,但她嫁给的人却是慕容少卿,大齐的皇子,凤娣不得不承认,皇上说的对,无论于公于私,自己跟少卿仿佛都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她手里的庆福堂,少卿在朝堂的势力,还有自己的义兄,这三方的势力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若皇上有那一日,登基之人不是少卿,如何能容得,这是眼面前的现实,更何况,自己如今更不比当初,当初穿越而来,顾虑的不过一个余家,如今呢,庆福堂下面这么多人的生死都系在她的一念之间,还有自己的儿子,给他们一个安稳的未来,是为母的义务。
正想着,忽的车子停了下来,凤娣刚要问,已听见外头请安的声音,接着车门便已推开,少卿钻了进来,肩头落了一层雪粒子。
凤娣撩开车帘往外看了看,道:“刚还阴着,不妨这么一会儿便落雪了。”
说着伸手去掸他肩头的雪,却给他握住拉进了怀里:“仔细冻着你,出了月子还没过两个月呢,就往外跑,回头坐下病,看你怎么着。”
凤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再不出门,我身上都要生绿苔了。”说着一伸手揪住他胸前的衣裳恨声道:“以后再让我生孩子,我就离家出走。”
少卿目光闪了闪道:“盛儿是意外,哪次我不是依着你的呢。”
凤娣眨了眨眼,总觉着这话听着有阴谋似的,是听她的没错 ,可自己也是人,某些时候,他诱惑过来,她也扛不住好不好,看来这侥幸心理是绝对不能有的,或者考虑避子汤,可她姐夫说,那个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忽然想起什么,眼里光芒一闪,回头问问她姐夫,是不是可以给少卿做个结扎手术,貌似也不是很难。
少卿低头望着她,见她眼中似有千百个念头,水波流转间,焕发出夺目的光芒,或许正是这样的光芒,令他百瞧不厌,心甘情愿的陷入其中,去体味那不一样的玄妙滋味。
这么想着心里不免有些痒痒,忍不住低下头亲在她的唇上,辗转,缠绵,凤娣开始很喜欢,但一想到皇上说的事儿,便有些纠结,略推开他。
少卿端详她半晌道:“你怕什么,万事有我呢,我应过你,这辈子只你一个,就你一个,不管何时,不管身份地位如何,我始终是你一个人的少卿。”
说实话,虽然有些俗气,但凤娣还是相当感动,她仰起头低声道:“貌似有些肉麻,不过我喜欢。”
少卿低笑了一声:“那我以后时常说给你听。”
凤娣依在他怀里,伸手把车窗的帘子撩的更大些,见外头的雪越发大了,透过琉璃窗望出去,仿佛整个京城都笼在雪中,不禁道:“人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见明年又是一个好年景。”
少卿把她拥的更紧些,这一刻无比庆幸世上有一个她,可以伴着自己一路风雪同行,他亲在她发际边缘:“凤儿,有你真好……”
顺帝四十一年,帝薨,遗旨废太子立九皇子慕容少卿为新帝,二月初二登基大典,改年隆盛,三日后封后大典,立冀州余氏庶女为后,隆盛帝二十七岁登基,在位六十年,政治清明,开创了大齐盛世,除次功绩最为外人津津乐道的是,一生只立一后,虚置后宫六十载,再无旁的嫔妃,膝下四子一女,皆皇后一人所出。
隆盛帝六十年正月十五,皇后病逝,封孝敬皇后,帝正月十六薨,前后只隔一日,而皇后一手打造的庆福堂传世百年,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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