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时间算,安涟过去时,裴邢早已离开了皇宫。
安涟如实回道:“不曾,黄公公只让奴婢放心归来,他说他定会盯着皇上用完,让娘娘不必担心。”
闻言,钟璃一颗心不自觉沉入了谷底。
他分明是有意瞒着她出宫的事。
钟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你出去吧,时辰尚早,你们歇息去吧,我也再睡会儿。”
她说完,就钻入了被窝中,显然不欲与她们多说,安涟多少有些担心,这一刻,她竟无比希望秋月还待在坤宁宫,也就秋月胆子大,敢同娘娘聊天,她若在,此刻定能将娘娘哄高兴,不似她,甚至猜不出她为何心情不好。
钟璃说完,就背朝里躺了下来,“将灯熄了。”
安涟闻言,赶忙吹了灯,这盏灯是特意为皇上留的,安涟也没好多问,恭敬退了下去。
钟璃躺下后,才逐渐冷静下来。
她又想了想两人的日常相处,他基本日日宿在坤宁宫,哪怕有孕时,他明明忍的很辛苦,也不曾碰她,唯恐伤到她和孩子。他对她的重视,根本无需怀疑。
钟璃不信,他会喜欢鸢尾,若真喜欢,为何不在她离京时,就将鸢尾赎走?
她怀孕期间,他忍得那般辛苦,也没有将鸢尾赎走,由此可见,他对鸢尾根本没什么兴趣。
将一切理清后,钟璃心中总算好受了一些,她平日不会这么早起床,闭上眼睛后,又有些疲倦。她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等她再次醒来时,才发现裴邢已经回来了,男人搂着她的腰,脸颊埋在她颈窝处,睡得很沉。
钟璃瞧了一眼天色,天尚有些黑,尚不到辰时,也不知他何时归来的。
她没敢动弹,又闭上了眼睛,裴邢又睡了一个时辰,才醒,醒来时,才发现少女已睁开了双眸,正怔怔望着帷幔,小模样呆呆的。
裴邢在她颈窝处蹭了蹭,“不睡了?”
钟璃颔首,这才看向他,“皇上不多睡会儿?”
“嗯。”他还有些疲倦,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因还有事要处理,他没有耽误,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就起身坐了起来。
他很爱亲她,也时常亲她的额头,吻得干净又温柔,不带丝毫欲念,每次被他这般亲吻时,钟璃一颗心都软的不可思议,她清楚,若非钟情于她,以他的脾气,他不会这样亲她。
钟璃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他后背上的刀痕上,一颗心彻底软了下来,她也坐了起来,伸手搂住了他的后背,将脸颊贴在了他背上。
裴邢怔了一下,下一刻就听少女闷闷道:“你昨晚去了哪里?”
连钟璃都没料到,她会直接问出声,没有拐弯抹角的试探,也没有旁敲侧击。
他看了一眼天色,转身抱了一下少女,将她拢到了怀中,“昨晚去乾清宫寻我了?”
裴邢直到寅时三刻才忙完,回宫时,直接来的坤宁宫。
钟璃闷闷嗯了一声,将脸颊埋入了她怀中,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般拈酸吃醋的模样,实在太难看了。
裴邢顺了一下她的长发,道:“昨晚皇叔遇刺,身上中了一箭,他年事已高,我放心不下,就亲自往魏王府走了一趟,怕你担心,才暂且瞒了一下。”
钟璃自然清楚他有多敬重魏王,除了老太太,只怕也唯有这位老战神,能令裴邢心悦诚服,闻言,她不由睁大了眸,脑袋都抬了起来,“皇叔遇刺了?他身体怎么样?刺客可抓到了?”
魏王与韩王一样,都曾是大周的战神,为大周立下过汗马功劳,他树敌自然也多,不论是大晋还是鞑靼,都有不少将领死在了他手中。
跟裴邢一样,魏王时不时就会遇到刺客,想杀掉裴邢的多是大周人,想杀掉魏王的,却有不少是敌国人,大多是死去将领的孩子,孤身混入大周,为父兄报仇。
这次这人之所以能得手,是因为他在魏王府潜伏了好几年,加上魏王年事已高,战斗力远不如之前,才没能躲开他这一箭。
裴邢揉了下她的脑袋,“箭已拔了出来,性命无忧,刺客也已抓到,你不必担心。”
裴邢之所以回来的晚,正是去地牢走了一趟,才多耽误了一个多时辰。
他说的虽轻描淡写,实际上,昨天老爷子的情况十分凶险,箭虽拔了出来,箭上却淬了毒,裴邢去地牢正是逼问毒药去了,那位少年,受尽折磨,都不曾吐露一个字。
太医虽暂且为他压住了毒性,具体是什么毒,还需要研制,他少不得要遭一番罪。
钟璃闻言,略微松口气,“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早日恢复。”
裴邢颔首,又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还有奏折需要处理,你再休息会儿吧。”
钟璃摇头,拿起外袍帮他穿在了身上,她偶尔也会伺候他穿衣,动作还算麻利,裴邢穿上靴子起身站起来时,才瞧见针线筐里的外袍。
他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唇角微微扬了一下,伸手将这身做工精致的锦袍拿了起来,“送我的?”
钟璃也下了床,伸手去抢,却没能抢到,“还没做好呢。”
裴邢俯身吻了一下她的唇,“辛苦了。”
“一件衣服,有何辛苦的?”钟璃嘟囔了一句,忍不住有些泛酸,“京城这么多贵女,肯定有不少人想要为您做衣服,说不得鸢尾也同样如此。”
“谁?”裴邢挑眉。
钟璃轻哼,“竟还问我是谁,难不成皇上不认识?”
裴邢每日要管许多事,自然不可能去记鸢尾的名字,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隐约想起,安三也曾在他跟前提起过这个名字。
“我应该认识?”
他眸中的陌生不似作伪,钟璃忽地就有些泄气,突然觉得自己的拈酸有些搞笑,想起他与鸢尾兴许真亲近过,她才轻哼一声,别开了脑袋,“皇上曾碰过谁,都不记得吗?”
裴邢眉头微挑,伸手箍住了她的下巴,“除了你,我碰过谁?谁搁你跟前胡说八道了?昨日也就李洺倩入了宫,她乱嚼舌根了?”
他板起脸时,气势惊人,眸底的情绪夹杂着压迫感。
瞧出他有些不悦,钟璃心中一紧,怕他迁怒于李洺倩,钟璃连忙摇头,“没有,不是她,早在入宫前,我就曾听说皇上在春满楼留宿过,据说还召了一位姑娘。”
钟璃没敢露出紧张来,尽量保持着从容。
裴邢的眉蹙得更紧了,“所以是春满楼那位叫鸢尾?”
钟璃颔首。
下一刻,就见他冷哂了一声,眸中闪过一丝危险,一把将她抵在了床柱上,“你以为我碰过她?”
他捏住了她的下巴,泛着凉意的玉扳指抵着她的下颌,钟璃心中一跳,只觉得一阵冰凉顺着脊椎骨,钻入了心底。
钟璃不懂他恼什么,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男人冷厉的声音砸在耳旁,“成亲前,就觉得我碰过旁人,这一年,却不曾问过一句,钟璃,在你心中,朕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我就算碰了旁人,你也无所谓。”
他冷冷逼问着她,手指因用力,捏得钟璃好疼,一字一句的质问,也令人格外心慌。
自打成亲后,她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生气,她也不知为何,眼眶突然就红了,昨晚的委屈一下全涌了出来,“谁说我无所谓,只是设想一下,我就难受得呼吸都困难。”
裴邢不由一愣,上一刻,还怒火滔天,闻言,似打了一场胜仗,胸腔中也涌起一阵热意。
他不由放软了态度,托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一下她的唇,“呆瓜,既然在乎,何不来问我?”
他俯视着她,眸中带了点费解。
钟璃忍不住弯了一下唇,“这不是来问了?”
裴邢居高临下审视着她,忽地轻嗤了一声,“昨日才误会的?是李洺倩告诉你的吧?”
钟璃没料到,他会再次生疑,她心中一慌,不由有些心虚。
裴邢轻哼了一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她还说什么了?”
钟璃试图隐瞒,下一刻就被男人打断了她的话,“她虽是胡说八道,念她真心为你考虑,朕答应你不动她,你若不说,等我查出来,决不轻饶她。”
钟璃没敢再隐瞒,坦白交代了一下。
裴邢没好气地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旁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朕对你什么样,你心中没数,那个内侍根本不是我的人。”
他语气有些气急败坏,周身也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不悦。
钟璃没觉得怕,她眼睫不由轻颤了一下,伸手搂住了他,“我没信啊,我告诉她,三叔不会负我,可若三叔是成亲前碰了她,也不算负我呀,我连生气都没立场。”
她语气闷闷的。
裴邢突然就心软了,正色道:“怎么没立场生气?你永远都有,以前有,以后也有,你有但凡不开心时,都能讲出来,朕以前没有碰过旁人,以后也不会碰,这下开心了?”
钟璃眸中含了笑,心中甜滋滋的,像吃了蜜一般。她确实开心了,嘴角翘起的弧度完全压不下去。
她不由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故意扬起小脸,认真问他,“皇上既然没碰她,技术是怎么变好的?之前那么烂,那晚之后却判若两人,找她偷师了?”
裴邢耳根一热,他自然不肯承认,咬牙道:“朕还需要偷师?!你说谁技术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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